“通过自学《暗之福音书》来到我的暗之神域的，你是千年以来的第一个！”
“是吗？”
甄醉愁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但完全没有感到意外。
“我说，《暗之书》什么的，不会就只是那种货色吧？”
和上一次与暗之神会面时的紧张不同，这一次他显得相当平静。
在那过分的平静中，他看向暗之神的眼神，与其说是在看神明，倒不如说是在看着一个和他别无二致的凡人。
“数千年前，人类才刚刚步入铁器时代，那时还没有魔法。”
自说自话的，甄醉愁开始在神域中讲起了故事。
那是和暗之神息息相关的时代，也是和暗之神之所以是暗之神息息相关的往事。
“在那个年代，有数十个与众不同的年轻人，他们走在时代的前沿，发现并学会了使用魔法，在那之中的一小部分人，他们被至高神所选中，得到了神力，作为元素的神明，获得了永生。”
“其中也包括你，”
从这里开始，甄醉愁对神不再毕恭毕敬，用你称呼起了暗之神。
如果他的猜想是正确的话，那他可能没有办法仅凭着小小的教皇之位能够从中满足了。
他本以为自己不过只是一届随处可见的皇家法师，但没想到自己居然已经达到了这种境界。
一直以来的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强的多。
“莉安娜，如今的暗之神。”
甄醉愁的语气逐渐变得自信起来，他还是头一次感觉如此畅快。
暗之神也是，她不禁爆笑起来。
“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
“你知道吗？已经几千年过去了，敢用这个口气对我说话的，你仍是第一个！你到底还要从我这里拿走多少个几千年来的第一次才满意？嗯？你这该死而又迷人的家伙。”
“那还真是抱歉了......”
甄醉愁挠了挠头，面颊发红，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这个反应倒是让这位几千来未尝初恋的神明脸红心跳起来。
不过......显然是她想多了。
“老实说，我啊，对一个已经五千快六千岁的老太婆可不感兴趣。”
虽说神域之内本就没有空气和温度存在，但随着甄醉愁的这句话不经脑袋脱口而出，气氛瞬间贴近冰点。
“你刚刚叫我什么来着？哎呀，太久没有听人说话了，耳朵好像有点不太好使了......”
暗之神莉安娜微笑起来，与那笑容格格不入的是几近愤怒而露出的杀气。
“我应该没有听见你说了什么类似老、太、婆之类的，不适合形容淑女的形容词吧？”
在说出那三个字时，为了突显自己的怒火，莉安娜特地加了重音。
“我说了哦？我对一个已经五千快六千岁了的老、太、婆不感兴趣。”
在老太婆这三个字上，甄醉愁也下了重音。
“我想你应该不知道吧？在神域内精神体死亡了的话，神域外的身体也会消亡。”
“这我确实不知道，唯独这点还多谢你的说明。”
“那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莉安娜轻轻抬起了手，暗影遍地。
“比如道歉什么的？”
轻轻挥手，弹指间无数黑暗朝这甄醉愁袭去。
“或许我是应该向你道个歉。”
此时此刻，甄醉愁看向莉安娜的眼神中，曾经的敬畏早已不复存在。
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身为暗之神的莉安娜，只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少女。
虽说年纪或许是有些不太理想，但甄醉愁的心跳却不由自主的加速了起来。
“没考虑到你身为神会那么弱，是我的失误。”
甚至不需要动手，甄醉愁就在说话间将莉安娜用以袭击他的黑暗纳为己用，反过来将莉安娜吊了起来，以黑刃抵在了莉安娜的咽喉之前，这不禁使莉安娜流出了几滴冷汗。
她虽然是黑魔法的发现者，虽说被至高神赋予了神位，可就算是她也没有完完全全参透黑魔法。此时此刻，单论黑魔法上的造诣，甄醉愁已经超越了作为《暗之书》的著作者的她。
不论是在几千年前，还是现在，这是她头一次被人用黑魔法给威胁着自己的安全。
“说起来我还有一件感到非常好奇的事情。你刚才也说了，在神域中精神体死亡，神域外的肉体也会死亡，是这么回事吧？”
“是这样的。”
“那反过来呢？”
“反过来？！”
时隔几千年来，莉安娜头一次感受到了源于死亡的恐惧。
“我......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
甄醉愁抵在莉安娜咽喉前的暗影更进了一步，十分克制的，仅仅只是稍微点在了她娇嫩的皮肤上。
说实话，甄醉愁并不忍心伤到莉安娜，仅仅只是为了给她个下马威。
“我说，我会全都告诉你的！还请......饶了我吧。”
“早知当初，何必如此呢？”
将先前用莉安娜召出的暗影收入了囊中，甄醉愁确信了一件事。
神所使用的魔法，和一般人使用的魔法，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不论是构成的方式还是使用的方法，全都和他所了解的如出一辙。
“如果是神死在了神域之中的话，那么届时神域的所有权便会归属于神域内的存活者，他也将成为新的神明，但至今为止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例子......”
“哦？听起来很有意思，但你居然敢把这事告诉我，你不会担心吗？”
“担心什么？”
“我会就这样杀了你，成为新的暗之神，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我反而希望你这么做，只是你会后悔的。”
“哦？说起来，如果不凑近些仔细看看的话，还没法发现你是个美人啊。”
走到了被吓得腿软鸭子坐在地的莉安娜跟前，甄醉愁单膝下跪，抬起了她的下巴，仔细揣摩。
而被如此对待的莉安娜，她简直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沉寂千年之久的心猛烈跳动起来。
“之前说你是老太婆什么的，对不住了，仔细想想的话，你完全是我的菜。”
“骗人，你明明之前还那么粗暴的......”
“抱歉抱歉，一时上头，不过这可不能怪我，《暗之书》可是全世界黑魔法师的梦想，我也不例外，只是自己的的梦想居然早就被我倒背如流了这件事，让我那期待已久的好奇心没有丝毫的满足，一时激动生了气，没有控制住自己......”
“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次。”
轻轻牵着莉安娜的手，甄醉愁携她站了起来，后退了一步，鞠躬道歉。
“真的是多有得罪，十分抱歉。”
“哼！”
莉安娜双手抱胸，把头扭到一边，嘟起了嘴。
“我可是暗之神，原初的黑魔法师，今日的这般无理我永生难忘！”
（也是，毕竟我作为信徒，居然对信仰的神明如此无理，如此简单就想求得原谅未免也太自说自话了。）
看着气呼呼的莉安娜，甄醉愁想起了他那小小的未婚妻，奥兹克帝国的公主，白墨泽。
明明都已经十六岁了，身高却还和个孩子似的，还总会因为莫名其妙的事情生气。
只是每次生气，都总和甄醉愁脱不开干系，一直以来总喜欢粘着他，脸蛋软乎乎的像布丁一样。
想到这里，甄醉愁不禁笑了，看着笑了起来后便像是完全变了个人的他，莉安娜不免感到好奇。
“怎么了？突然笑得这么幸福？”
“没什么，只是看着你的时候，我想起了个人。”
“哦？”
莉安娜有些好奇起来，凑了上去。
“女孩？”
甄醉愁点了点头。
“是你女朋友？”
甄醉愁摇了摇头，但仍幸福的笑着。
“难不成是你的夫人？！”
几千年未尝初恋滋味的暗之神女士从未如此震惊，颤抖起来。
“到也不是。”
甄醉愁挠了挠头，莉安娜却缓了口气。
“是未婚妻而已啦。”
未婚妻而已啦......而已啦？！
“看来我这辈子都没法原谅你了。”
被打击得不清，莉安娜脑袋一空，嘟着嘴蹲坐在地上画起了圈圈。
（什么嘛，明明对待我的时候就那么粗暴，想起那个女孩的时候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和喜欢的人交往，究竟是怎么样的感觉呢？）
通过余光，莉安娜打量着甄醉愁，暗自不爽起来，突然站起，捏住了甄醉愁的面颊。
“好痛，你突然做什么呢！”
甄醉愁试图从她的魔爪重逃脱，但莉安娜的捏力可比他想象中的大多了。
“一个两个的都喜欢跑到人家面前秀恩爱，了不起啊！”
回想起了先前的教皇们说道自己的爱人时也总是一脸幸福的表情，莉安娜的怨气终于还是爆发了。
“明明就算是我......我也，我也想谈个简简单单的恋爱啊！”
“那为什么不呢？”
甄醉愁费劲了力气，好不容易挣脱，歪着脑袋揉着红肿的脸，提出了他最不该提出的话。
“为什么？”
莉安娜双目无神的回首过来，
“你以为这儿是什么好地方吗？”
一直以来，甄醉愁都不曾仔细观察过神域，他对神域的认识仅仅只有这里是神的住所，除此之外的信息他一无所知。
“在这里，你想要什么都会应有尽有，在这里，时间不会流逝，一切都是永久保持的。”
“听上去很美好。”
甄醉愁说道，但莉安娜的表情却覆上了一层阴影。
“也只有听上去罢了。”
将目光放到了甄醉愁的身上，泪水湿润了她的双眼。
“你根本想象不到我在见到你的那一刻有多么的欣喜若狂，在这里只有孤独。”
“不论是美食还是美景，在这里应有尽有，成为了神之后，形体不再变化，青春永驻，一切的生理需求不过仅仅只是为了快乐而存在，但那又如何？”
“对我来说这里不过是牢笼，我已经被困在了这里数千年之久。”
“我无法离开神域，仅能透过《暗之书》窥视凡间，在这里只有孤独，除了教皇以及那些争权夺利的教会干部们，没有其他人会来到这里。他们看我的眼神从来都满是欲望，也正是因为欲望，他们才想，他们才会来到这里，满足了他们的愿望之后，也从未再见。”
“但你不一样，当你主动触碰到了我的神域的那一刻，我就对你充满了兴趣。”
“一个从未接触过权利的信徒，只是凭借着研究《暗之福音书》便参透了《暗之书》的魔法，拥有了前往神域的资格厚，仅仅是听从好奇心的指引，来到了我的门前。”
“在你的眼中，我看不到对权利的渴望，看不到对力量的贪婪。”
“我所能够从你的眼中看到的，只有深不见底的好奇心。你是我见到的前所未有的，堪称纯粹的人类。从你这里，我久违的有了活着的感觉，久违的发现我还渴望着交流与温暖，更重要的是，你并不会把我当做神来看待。”
泪水纵横，莉安娜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号啕大哭起来。
“就算是我，也想过平凡的日子。”
“想和朋友们聊天，想找一个可靠的恋人，想和他结婚生子，两人白头偕老，一同欢笑，简简单单度过一辈子啊！”
“但那是不可能的，对于永生的我来说，我无法踏出神域半步，也无法实现我的愿望。”
或许是出于同情，又或许是出于怜爱。
甄醉愁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共情心，抱住了莉安娜。
这是他这短暂的十几年人生以来，为数不多对自己的话语感到后悔。
“对不起。”
“欸？”
“先前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的我对你说了老太婆这种话，真的很对不起。”
甄醉愁的双眼也湿润了起来，他根本没有办法设身处地的站在莉安娜的角度去思考这几千年以来的人生。
那样孤独而又忧伤的人生，究竟有多么痛苦，那是他穷尽一生也难以体会到的。
“可以的话，我能叫你莉安娜吗？”
“你明明.....就已经在叫了。”
在甄醉愁的怀中，莉安娜呜咽着，她总觉得自己心中的什么东西化开了。
“我还是第一次被抱着，原来这么做竟会如此温暖。”
两手轻轻搭在甄醉愁的手上，莉安娜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饱满的胸前。
“能感受到得到吗？我的心跳。”
如此炽热，如此欢喜。
这份心情绝不虚假。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当做人类看待，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先前的孤独仿佛就像是虚假的一样，她的内心从未如此充实。
这还是莉安娜头一次打心底喜欢上一个人。
“就连这个，也是我的第一次哦？”
趁着甄醉愁还因为她将自己的手放到了她那饱满的胸前而愣着的时候，莉安娜用双手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
蜻蜓点水一般，只是轻轻一吻。
“即使是数千岁的老太婆，这样的我，也能麻烦你收下来吗？”
妩媚动人的望着甄醉愁的双眼，莉安娜的食指却抵在自己的唇前，品味着先前的吻。
没有语言，甄醉愁轻轻的拿开了莉安娜抵在唇前的手指，吻了回去。
也仍是轻轻的一点。
“这样的回复......可以吗？”
莉安娜的脸突然变得通红，滚烫的蒸汽从脑袋上冒了出来，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扑了上去，抱住了甄醉愁的肚子，热泪盈眶。
“你能成为我的信徒......真是.......太好了。”
“我也是，信仰着的神明是莉安娜，也真是太好了。”
“只是如果可以的话，别再称呼自己是老太婆了，莉安娜的美是独一无二的。”
轻轻抬起莉安娜的头，甄醉愁轻抚着她的脸庞，微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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